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間,他的體內像是猛地炸開了什麽無形的東西,瞬間抱著女兒跟蘇泯鉆進了地下三十米深——這都沒能徹底避開她兇殘的攻擊,受了不少傷。
中年男人如果只抱著女兒離開,他有九成幾率躲過去,但他知道蘇妍作為擁有可怕攻擊性異能的覺醒者,本來剛剛失去母親心情極其不穩定,被那白癡女人一句話說炸了,這次不護住蘇泯的性命,她醒過神來發現只有這父女兩人還活著,自己的弟弟卻死了,指不定就發瘋殺光他們——蘇妍的異能實在強得離譜。
不得不說,中年男人很有先見之明。蘇妍徘徊在自我毀滅邊緣的絕望心情,在看見蘇泯的一瞬間,猛然解脫……她被這臟兮兮但十分溫暖的擁抱治愈了。
“對不起,我克制不住,竟然傷害了你……”
這一刻,蘇妍緊緊地摟著弟弟,簡直想哭。
“我沒事的。”蘇泯安慰的說,“吃一塹長一智,我相信哥哥以後肯定能克制住自己。”他抱了抱蘇妍,急促的說,“現在我們必須快點到達J市,遲則生變。”
蘇妍點點頭。她此刻什麽都不願再想,什麽白小雨、什麽無辜的路人、什麽喪屍、什麽母親的屍體……她只想死死地抓住現在!抓住未來!心靈失守帶來的後果實在太可怕了,尤其對於一個還無法完美掌控自己異能的覺醒者!
不能哭泣,不能悲痛,不能瘋狂!
否則,血管裏流淌著巖漿的蘇妍,會把自己變成堪比核彈的恐怖武器。
蘇妍帶著蘇泯回到車上,她深吸一口氣,盡量忘掉不久前發生在這裏的慘案,轉頭看向中年男人:“謝謝你救了我們,如果必要,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去J市,那裏是軍事基地,面臨重大災難時,國家會立刻將它變成堅不可摧的堡壘。”
中年男人想了想,搖搖頭:“抱歉,我還要找自己的親人……”
“沒什麽,既然如此,那就下次有機會再見吧。”蘇妍松了口氣,她對於同樣覺醒了異能的中年男人也非常警戒,即使他救了蘇泯——現在的蘇妍不想相信任何人,邀請同行的話也不過是“客氣”。她從車裏裝了半袋子巧克力和礦泉水,遞給中年男人,“你不願意一起走,那就收下這些食物吧。”
“謝謝。”這回中年男人沒有拒絕。雖然他並不是很需要,但收下食物表明他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,如果不收,蘇妍會認為他想挾恩圖報……
車子啟動,漸漸開遠了。
蘇妍心情沈重的開車行駛在馬路上.
這一路雖然偶有驚險,但都被蘇妍愈發強大的火系異能解決了。
碰見行人的第一時間,立刻警告,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警戒範圍,如果不聽,就跟喪屍一起燒死——此刻的蘇妍,已經不是那個為是否拋下仆人而猶豫的女人了。前幾次“驅逐”任務挖掘出了她內心的冷漠,在這規則崩潰的末日初期,她短時間內經歷了這麽多足以摧毀正常人神智的噩夢,蘇妍已經徹底為自己裹上冰冷堅硬的殼子。
他們緊趕慢趕,終於到達兩個城市交界線的地方時,蘇妍看見了軍隊。
間隔了三百米的距離,蘇妍也能察覺軍隊,這無疑是她實力的肯定——作為“異能”而非“身體”的覺醒者,蘇妍把自己鍛煉到了一種堪稱恐怖的地步。
她用火系異能淬煉身體,像把毒汁打進鋒利的匕首。
灼燒的疼痛在緩慢而堅定、無時無刻的流淌在她每一寸骨骼、每一條肌肉、每一根血管;內臟仿佛從血肉轉化為純粹能量一般,令蘇妍漸漸地胃口變少。
這痛苦改造著她的一切,仿佛鈍刀子割肉,倘若是平常人,絕對忍受不了這淩遲般慘烈的感覺,但蘇妍在“戒靈”那裏充分體會過變為沙塵的死寂、榨碎骨血的痛楚,所以,她可以毫不猶豫的調動自己儲存的異能,冷酷的繼續——在她發現自己身體可以進化的更完美時。
痛苦令她強大,令她堅定,令她暫時忘記失去親人的錐心之痛。
對待自己也這麽殘忍的蘇妍,獲得了與之等同的回報——現在的她,僅僅憑借肉/身,就能與覺醒了“身體”方面的進化者相媲美。
“哥哥,我們要不要跟他們交流?”一直乖巧懂事的蘇泯忽然道,他有些遲疑的盯著軍隊。深綠色軍裝,筆挺的姿態,淩厲的氣勢,手中握著槍械,目光犀利……這些軍人的賣相太好了。老百姓對軍人的信任刻入骨髓,此時第一反應就是上去相認,蘇泯自然不例外。
蘇妍平靜的盯著軍人幾秒,這時,那些訓練有素的兵已經發現了他們,分出一小隊,上前朝他們走來了。
“我們下去交涉,不要起任何沖突,如果他們抱有善意。”
蘇妍說,她心裏默念後半句沒說出的話:如果他們帶著惡意,那就魚死網破的殺出去!死也拖著他們一起!……蘇妍看見的,跟蘇泯截然不同;
——她看見了這些人極度的團結與極度的緊繃,略有損傷的團隊以及每個人都戰鬥過留下的硝煙味。這一百人裏面至少有十幾個異能者,再憑借軍事素養以及團隊配合,蘇妍就算是最強覺醒者,在“末日”初期也不可能比得過這些軍人!逃都逃不掉!更何況,她還帶著個毫無能力的蘇泯。
對比了雙方實力差距的蘇妍,立刻像個順從的良民一樣下了車,一邊舉起手示意無敵對之心,一邊將自己的槍遞過去——雖然裏面已經沒有子彈了,但這代表了一種臣服,一種配合。果然,軍人們緊繃嚴肅的臉上稍微露出一絲柔和。
“請不要緊張,我們是來救援民眾的。”
為首的一個年輕軍人柔聲道。他率先伸手表現友好,蘇妍不動聲色回應,兩人握了握手,蘇妍看起來放松了許多……至少外表看上去放松了許多。
政/府果然不會毫無作為。在末日突然降臨這猝不及防、最混亂的時間裏,能止住士兵滿心的歸家渴望,收束並快速派出人手,這才是應該有的手段啊!
“國家不會放棄任何希望,請放心。”年輕軍人再次道,他一臉正直。
末日第四天,政/府終於出手。
作者有話要說: 鋪墊了好久啊……_(:зゝ∠)_大家不要不理我啊,愛我嘛愛我嘛~!
☆、第 37 章
【77】
“多謝了。哦對,聽說J市情況穩定了?”
蘇妍露出感激模樣,她忽然想起什麽似得問道。
年輕軍人有些驚訝,這麽快得知J市情況的人,不是末日前家裏有背景,就是對事態具有極強的察覺性。他深深望她一眼,仍然回答了:“嗯,J市已經恢覆秩序了,現在國家正將那裏改造,急需用人的時候。你們能平安到達這裏,應該是‘覺醒者’吧?”這麽說著,軍人將目光投在蘇妍臉上,“異能?進化?”
——看來除了自己,還有很多人看見了網上自稱“重生者”的人的帖子。
“異能者,火系。”蘇妍聳肩,也不隱瞞。
軍人的目光火熱了許多:“小兄弟,你的能力不錯,如果願意,可以在J市登記加入‘雇傭兵’,為國家建設出一份力。”
“有機會的話,一定。”蘇妍點點頭,笑著回道。軍人也不再啰嗦,給兩人檢查一番,看沒有感染,就痛快放行了。他們與軍隊擦過,軍綠色浩浩蕩蕩的離開。蘇妍神色陰沈下來,她在這些天,除了虛與委蛇,已經沒有露出任何笑意了。
在軍隊的指路下,蘇妍用比料想中更快的速度到了J市。
她擡起頭望著眼前這座百年古城。
曾經繁華的痕跡已經消失了,不知道什麽時候,三十米高的城墻圍住了它。蘇妍極好的眼神能清楚看見城墻上巡邏警惕的士兵,她們坐著車來到差不多一百米之內的時候,有幾支槍口無聲瞄準了兩人,稍有不對,就會扣動扳機……而看那槍支的模樣,並非蘇妍熟悉的款式,想必在末日裏,槍械也隨之改裝進化,加大了威力。
“姓名,年齡,特長,居住時間,是否進化,什麽能力?”
門口哨崗負責記錄的人快速問出一系列問題,蘇妍與蘇泯挨個回答了,他點點頭,遞給兩人一張黑卡,一張白卡。黑卡屬於蘇妍,證明她異能者身份,白卡屬於蘇泯,證明他普通人的身份。
卡片晶瑩剔透,蘇妍咦了一聲——這好像是壓成形狀的喪屍腦晶?
把玩一會兒,他們走進城。
——並不是想象中的混亂與無序,恰恰相反,這裏帶著一種曾經從未有過的嚴謹規則。寬敞的道路上,破碎車輛與血跡已經清理幹凈,一頂頂排列整齊的帳篷樹立著,人跡罕至。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對軍容肅穆的巡邏隊來回走動,敏銳的目光監視著周遭即將發生的一切危機;更遠處,有幾個奇怪的建築矗立著,內墻壁上貼著各種標語,“相信國家相信政府”、“危難時刻眾志成城,帶領民眾度過難關”、“希望之火熊熊燃燒,不拋棄,不放棄”等等。
以及最中心一個相當醒目的“危急時刻規則序要”。
一,嚴禁搶劫、強/奸、殺人、偷竊。
二,嚴禁懶惰、不勞動、通敵賣國。
三,嚴禁宣傳邪教、蠱惑群眾、締結私人團體。
四,嚴禁……
看了看那格外通俗易懂的規則,蘇妍不禁感慨,國家果然不允許這種時候搞什麽階級分別、叢林法則之類的東西,直接進入強制“戰時計劃”時期,什麽食物換身體、普通人是覺醒者的奴隸更是絕不可能的!現在這種人心紊亂的時期,最重要的不是培養強者,而是穩定普通人。
不得不說,這樣的情況反而讓蘇妍安定起來。
他們四處張望著,一個年輕人從不遠處跑來,啪,行了個不怎麽標準的敬禮,笑嘻嘻的問:“你們好!新來的吧?歡迎歡迎。我是你們的領路人,也就是類似導游——韓澄朔。負責為你們普及,可別因為不知道規則被拘禁了!”
在他簡要快速的說了一些基礎問題。
J市現在已經統一叫“希望基地”了,每天有特別人員用播音裝置為全國人指路,每個普通人都要在規定時間工作,這裏已經建好了“蔬菜水果棚”、“稻米食物田”、“粗加工武器鋪”等等東西,保障所有人基本物質需求,國家會統一發放食物衣服之類的東西,每家每戶都住在帳篷裏。
覺醒者雖然比普通人更厲害,但給予的物質需求沒有差別,不服氣想搞風搞雨的話,每天街上的巡邏隊會教他做人——那些也都是貨真價實的“覺醒者”,攻防輔助一體,配合默契,一抓一個準兒,比曾經的警察牛叉百倍。
如果想要獲得更高的待遇,那就參軍,加入雇傭兵,每天希望城會發布各種任務,譬如尋找食物、救援特殊人員、搜索材料、抓捕獵殺變異動物等。一切按貢獻值算,手中的黑卡經過了國家“異能者”處理之後,成為了絕對公正的儲存器,可以用裏面的貢獻值購買需要的東西。
當然,如果私下進行一些不違法的交易交換,巡邏隊是不會管的。
韓澄朔滔滔不絕的講述著,蘇妍一邊暗中點頭,一邊覺得疑惑——國家的行動也太迅速了。這一切絕不可能是短短幾天內就能建成的。她忽然想起了那個為了更少的人被“末日”殺死而發布帖子的“重生者”,難道對方也為此出了力?
“……像你的弟弟,他還未成年吧?未成年會在國家課堂學習生存知識,一切物質需求由國家負擔。”韓澄朔的話題轉到了蘇泯身上,他帶著一絲驕傲昂揚道,“老弱病殘孕,國家都會負責,當然啦,現在特殊時期,夫妻之間必須分開,不能搞出‘人命’加重負擔,以後一切都走上正軌了,國家會開放生育的。”
韓澄朔明顯是天/朝的腦殘粉,看那一副狂熱而積極的姿態,很容易感染新來的、對世界充滿了絕望與悲痛的人。
蘇妍不覺得反感,她一顆心仿佛泡在了溫水裏,那些悲痛與絕望被蒙上了一層輕紗,變得朦朧不清……蘇妍曾經,也算是一個“憤青”啊。她即使對軍人抱有最高的警惕,對陌生人表達冷漠的拒絕,但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的天/朝人,她對自己祖國的熱愛絕不比其他任何人少。
令人慶幸的是,祖國沒有讓她失望。……不,應該說,給了她一個驚喜。
蘇妍看著井井有條的“希望城”,深吸一口氣。
“我想知道,能不能在這裏找人?”蘇妍還沒有忘記自己來J市的初衷,她認真的凝視著韓澄朔,並為自己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。韓澄朔爽朗的笑著:“當然!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成竹在胸,“我可是負責人員管理的啊!你找對了人。來,說吧,你要找誰?包在我身上!”
蘇妍頓了頓,緩緩道:“他叫蘇淩,是我的父親。末日剛剛開始的時候,他在S市的市中心,給我打電話,讓我們一家快點到希望城避難……”
還未說完,韓澄朔已經錯愕的瞪大眼:“誒、誒?!”
他目瞪口呆的盯著蘇妍。
“——你們,難道就是……蘇少將的兒子?”
這回,換蘇妍懵逼了:“蘇少將?”他身為商人毫無軍事背景的老爹,怎麽幾天不見,搖身一變,變成了什麽少將?
可別是認錯了人吧?
“雷系異能者蘇淩蘇少將,四十一歲,希望城第一批覺醒者,也是第一批建設者,因為能力出眾、功勞卓著,所以特提升為少將。還是主/席親自冊封的呢。”韓澄朔一臉吃驚,盯著蘇妍不放,“那可是我男神啊!竟然是你爹?……嗯,仔細看看,你們父子倆鼻子眼睛輪廓真的很像呢。蘇少將也拜托我關註一下你們,如果有消息一定要通知他……簡直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啊!”
“……等一等。”蘇妍回過神,跟蘇泯對視一眼,從對方眼中均看見了狂喜,不過蘇妍經歷了這麽多事情,還是很謹慎的,“你有沒有他的照片?我想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父親。哦,不是懷疑你,主要他忽然變成了少將,有點不真實。”
“理解理解!”韓澄朔變得更熱情了,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沓撲克牌,撲克牌上不是花色,而是各種真人照片,後面還有詳細資料。這種撲克牌一般在末日前用在捕捉逃跑嫌疑犯上,讓民眾在玩樂的時候順便記住他們的臉,現在則成了認人的東西……“這就是蘇少將!你看!”
蘇妍仔細一看,不禁眼圈發紅。
英俊冷厲、高大挺拔、嚴肅沈穩……真的是,父親啊。
爸爸沒事實在是,太好了——太好了。
蘇妍終於熱淚盈眶。
☆、第 38 章
【78】
突然露出的脆弱,讓蘇泯輕輕握住了蘇妍的手。
她醒過神,抹了一把淚水,恢覆沈靜神色,只是帶著幾分激動的餘韻,朝韓澄朔深深鞠躬:“麻煩你,請帶我過去,讓我見見他。”韓澄朔連忙側開身躲避這個鄭重其事的敬禮:“呃!這是我的職責,請不必這麽……嗯……嚴肅。”
“而且,現在是工作時間,嗯……蘇少將前幾天剛領了一個救援任務,現在還是出去執行的時候,差不多今天下午就能回來了,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一會兒,我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你!”韓澄朔試探著說,蘇妍下意識露出幾分失落,但很快收斂,“……沒關系,我已經等了那麽久,不差這一會兒。”
韓澄朔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。”他撓了撓頭,“你們是覺醒者吧?現在這個時間要不要去做個覺醒測試?看看自己等級多少,以後要接任務也會方便很多。”
“聽你的,我不怎麽懂這些。”蘇妍從善如流。
“好!那走吧,讓我看看你的覺醒能力。”韓澄朔一臉期待的說,“雖然作為普通人,我沒有什麽特殊功能,但看著別人裝/逼還是很有意思的嘛!哈哈!”
看出蘇妍的警惕消失大半,放松了心神,韓澄朔就打蛇隨棍兒的開了個玩笑,帶著兩人走了幾分鐘,進入一棟用特殊材料鑄造的黑色建築。
“覺醒者測試。”韓澄朔示意蘇妍刷了一下自己的黑卡。
那個門口站著的人手中,巴掌大小平平無奇的金屬測試器,滴,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。對方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將兩人迎入其中——這是個格外空曠的大廳,天花板與地板都是奇怪的黑色石材,靠近墻壁邊緣的地方豎立著一根根畫了圓圈套圓圈的靶心。大廳裏已經有了兩三個人,背對著他們交談什麽。
“用最強的攻擊,攻擊靶心。”韓澄朔微笑,“別擔憂威力太大搞壞這裏。”
蘇妍點點頭,也不矯情。她集中精神,瞬間,一個濃縮到極致的純金色乒乓球大小的火球出現在空中,將四周的空氣抽了個幹幹凈凈,溢散而出的一絲灼熱讓旁邊的人不禁後退幾步。蘇妍擡起手,輕輕一揮——
“轟!!!”
仿佛一個可怕的ntr高倍炸彈炸開,火球擊中靶心的剎那,灼熱到極致的氣流爆裂開來,火焰席卷了半個大廳,整個建築搖搖欲墜,但值得慶幸的是,負責鑄造的特殊黑石似乎是某種吸收非物理攻擊的東西,將原本比這大十倍的威力縮小到此時的程度,蘇妍也有意識的控制了攻擊範圍,護住幾個在場的人。
……但她異能的強大與恐怖,依然深深烙印在了幾人心頭。
“我、我去!”韓澄朔瞠目結舌,眼珠子都要瞪出來,看怪物似得盯著蘇妍,“你真是剛剛覺醒的異能?我見過不下三位數的異能者,沒有任何一個能跟你相提並論!你簡直像覆仇者聯盟裏無敵的浩克!當之無愧的最強異能者!”
“謝謝。”蘇妍禮貌的點點頭,深吸一口氣,將空中危險游離的火原子重新吸收掉,頓時,所有人都像解決了壓在肩頭的危險一般,松了口氣。
“啪啪啪!”一陣清脆的鼓掌聲,蘇妍扭頭,看見剛才忽視掉的談話的三人,已經直直朝他們走來。為首那個神色憔悴,身材高大,體型健壯,面容帶著些許和藹的中年人,尤其的眼熟。蘇妍皺眉盯了幾秒,猛地認出這竟是天/朝/主/席!
蘇妍驚詫的睜大雙眼:“呃……主席?”
“已經不是啦,現在我只是個領路人。”中年男子溫和的回答,伸手跟蘇妍握手,作為天/朝人,蘇妍非常欽佩這位真心實意為人民辦事的領導者,她的心裏多出一抹受寵若驚,卻也沒怎麽失態,只是有些興奮。
“相當強大的異能。”中年人跟蘇妍寒暄兩句,進入了正題,“國家歡迎你,國家感激你。蘇先生,你的能力,毫不誇張的說,已經是‘最強’了。”他稍微沈吟,“這個程度的異能,您能釋放幾次?”
“三次。”蘇妍並無隱瞞。
中年人欣喜的點點頭:“非常厲害!這已經是第五級了吧!”
韓澄朔在旁邊小聲解釋,覺醒者以進化的程度高低分為一到十級,以前最高的是某位冰系覺醒者的‘第四級’,而她的異能又比第四級威力高得多,於是,現在作為希望城最強異能者的蘇妍,是進入‘第五級’的第一人。
蘇妍感到驚訝,她知道自己的異能強大,但沒想到……強成這樣。不過轉念想一想,自己為了變得更強,淬煉自己,每時每刻忍受著痛苦,也就釋然了。
韓澄朔忽然“咦”了一聲,他的白卡散發著一陣柔和光芒。
“蘇妍!蘇少將回來啦!”他比蘇妍還喜笑顏開,雀躍道,急慌慌的拉著蘇妍就要走。這時蘇妍也顧不得自己曾經崇拜的中年人了,立刻跟著離開。中年人停了說話,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,只是非常體諒的微微一笑,像個慈祥的長者。
蘇妍問了父親在哪兒,她沖出去,迎上了那道冷厲的身影。
“爸……”蘇妍微微顫抖著,哽咽道。
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,摸了摸她的頭發。渾身帶著商人精英味道不同的,血與火的風塵仆仆的氣息。蘇淩對身邊跟著的同伴點頭示意,這些人也看過不少分離家人見面的場景,很識趣的散開了,讓蘇淩領著蘇妍進入他的辦公署。
看見父親時,蘇妍胸腔裏仿佛有個寂滅無聲的火山,慢慢地、慢慢地蘇醒了。
她對父親罕見的沈默著,眼圈卻漸漸紅了。
“兒子,我知道你會沒事,你一直做得很好。”蘇淩罕見的溫和道。
聽到這話,一直強撐著表情的蘇妍,忽然……崩潰了。
“我——不——我是——我是個廢物!”
她淚如雨下。
一直壓抑,一直沈默,一直自欺欺人,一直用痛苦折磨自己,一直假裝遺忘的蘇妍,痛苦的癱軟在地,伏跪著,宛如罪大惡極的囚徒。
所有的悲痛與絕望,在這一刻,在父親面前,徹徹底底的,爆發出來。
“我是個廢物啊——”
“母親她……我沒有保護好她!我看著她死去!在我面前——!”
絕望的嗚咽與歇斯底裏的哭泣,在辦公署回蕩著。
楞楞的站在原地,向來胸有成竹的父親也沈默下來,眼睛有些濕潤了。
……蘇淩碰了碰蘇妍的肩膀。
他彎下腰,削薄的唇微微抿起,平素冷淡的目光帶著些許迷茫,但被痛苦與自責深深壓低頭顱的蘇妍,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閃而過的神色。
“不,這不是你的錯。”蘇淩沈默良久,才輕輕道,“這是,我的錯。”
☆、第 39 章
【79】
身為父親,這個家的頂梁柱,在遇見危機的第一時間,蘇淩沒能立刻趕回去,保護自己的妻兒,反倒用自欺欺人的僥幸心態,將屬於自己的責任推給剛剛成年的兒子。
孤身一人,輕輕松松的整合部下,在J市利用自己的人脈與能力,不著痕跡的爭權奪勢,為自己的形象塗抹亮麗的金粉。甚至為了在失去一切的情況下爭一口氣,分明聽說了蘇妍的蹤跡,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,任由他們穿梭危險的城市。
……根本不是蘇妍的錯。
是他自己,是不負責任的父親,是蘇淩這個貪婪的鬣狗,為了搶奪/權利的腐肉而拋棄了他們。然後在蘇妍遇見自己,欣喜若狂又痛苦絕望的自責之時,用強大而溫和的姿態包容他……接著呢?蘇淩嘲弄的對自己笑了一下。
接著,蘇妍就會徹底的信服他,依賴他,一邊自責愧疚著,一邊作為父親的犬馬一心一意拱衛他——用那最強的異能與無畏的心靈。
真是卑鄙無恥的商人啊。
連自己的家人都算計的這麽清清楚楚。
可恥啊……對自己的痛恨如同烙鐵,深深印在蘇淩的胸膛之上,宛如一個無形的枷鎖,一個自私與欺詐惡魔的奴隸印記,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洗不去的汙點。
“我應該保護你們的。我卻什麽都沒做。
然而現在,拼命保護了母親與弟弟,忍受著煎熬,卻又勇敢承擔了本不屬於你的責任,並為此深深痛苦的蘇妍,我的兒子……你讓我,感到羞愧。
對不起。我愛你們,卻沒有保護好你們。”
蘇淩隱忍著心中劇烈的痛楚,他愛他的妻子,愛他的家庭,以為自己可以為了保護他們而奉獻一切。認為自己並沒有那麽註重權利與欲/望。
他本以為,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,一個合格的丈夫。
然而!蘇淩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!
一個害怕失去權利,害怕被無視,害怕無法掌控一切的膽小鬼!為此寧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——啊,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,可以替我分擔本屬於我的責任了,我可以拋下會妨礙自己奪/權的親情了!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為人民辦事,取得他們的信任,接著用這純潔的信任換取“末日”重建後更高的利益了!
可恥啊!你這個膽小鬼!
“所以,對不起的人,應該是我啊。”蘇淩說著,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【80】
天/朝居住的外國人並不稀少,但末日來臨的那一刻,所有基地都拒絕外國人進入。現在的關鍵時期,誰還管什麽國際友好之類的面子情,多放進來一個外國人就是多一份被他國竊取重要情報的可能,甚至國外那些天/朝同胞們,國家都打算放棄他們了。
愛德華是一個英國人,來天/朝旅游,但一來之後,再也回不去了。
海關港口徹底封鎖,不被接納,不懂漢語,對於愛德華來說,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——更糟糕的是,他為了散心而帶出來的年邁父親,因體質原因,在那一夜感染了病毒後,變成喪屍,並且險些咬死自己。
愛德華用一把鋒利的消防斧,砍碎了父親的腦袋。
他躲在房車裏,絕望的捂住頭。金發被鮮血染成骯臟的顏色,湛藍雙眼中流露而出的脆弱感情,讓他像站在即將破碎的薄冰上蹣跚而行的旅人,稍有不慎,萬劫不覆。愛德華很絕望,他第一時間給英國打了電話,然而可怕的是,全世界都亂成了一鍋粥。
日本已自成體系的黑幫早就攻占了政府,天/皇被一刀剁死,在那些骨子裏藏著殘忍冷血的人民身上,所有可怕的事情都變得隨處可見;
美國的自由與槍械不監管,讓所有人變得極度緊張而瘋狂易怒,隨處可見被炸死的斷肢與互相射擊的人,死亡者更多的竟然是死在槍管下,而非喪屍之口;
俄羅斯的廣袤土地與稀少人群讓他們大部分獲得了喘息時機,然而太多的野生動物變異而成的蠻荒野獸,那恐怖的殺傷力比幾千個喪屍更加可怕;
意大利,澳大利亞,格陵蘭……
世界,亂套了。
在這樣鮮明而血腥的對比之下,愛德華所在的天/朝竟然成了最平和的地方,說句不好聽的,政/府也僅僅是排斥他們而不是見了就殺。要知道韓國已經在此時被朝鮮撕開了防禦,這種時刻還不團結而是先幹掉宿敵的國家,簡直比流星還稀少——而那些仇視外人的野蠻窮鬼對外國人殺無赦。
愛德華徹底陷入了自我否定與痛苦之中。
他是虔誠的基督教徒,堅信死後會上天堂,但是同為教徒的父親卻沒有被上帝垂憐,這讓愛德華不得不為了自保,親手殺死那從小疼愛他備至的父親。
“為什麽……主啊,您已經拋棄了您的羔羊嗎?”
愛德華呢喃著,顫抖著,哭泣著。
他從細微悲傷的嗚咽詢問,變成了狂怒抗拒的叱罵吼叫,淚水從清澈眼睛流下,雙目中毫無遮攔的痛楚與仇恨凝聚的怒火,便如同要溢散而出。
那是質疑、是否定、是不解、是褻瀆!
“……我聽您發命在地,地便抖顫。您說萬物終有歸時,於是永久的山崩裂,長存的嶺塌陷。那西方的罪民聽見您的呼喝,身體便要戰戰兢兢。因為他們畏懼長眠,厭憎告死的烏鴉。於是天使便發怒,牠們嘴唇發顫,骨中朽爛——”
周邊一群群帶著屍臭與腐爛氣味的喪屍,朝房車裏瑟瑟發抖的愛德華伸出被蟲蟻蛀爛了般漆黑的手指。斷臂與破碎的指甲,從腹腔殘忍拉扯而出的殘破腸子,剃掉的膝蓋骨,斑駁密布如下了一場暴雨而濺滿了整個世界的鮮血。
短暫的沈寂後,金發男人挺起胸膛,繃直脊背,高昂頭顱。
他的目光宛若瞥見了上帝榮光般狂熱,神情卻扭曲如厲鬼,嘴角牽扯著拼命揚起,仿佛有一只鉤子勾住了嘴角的皮肉,要將他的臉橫著兇殘的撕開。
“上帝,已死。”
金發的男人溫柔的呢喃著,他毫不猶豫割開自己的手腕,深深一刀,血管中被心臟擠壓著的熱血就噴湧而出。那鮮血卻並不像其他自殺者一樣噴濺,而是活了一般,纏繞在愛德華的手指上,讓他蘸著自己的血,在房車的地板寫滿了猩紅的褻瀆之言:對神的憎恨,對上帝的辱罵,對這個世界的狂妄……
信仰的建立與穩固,需要數十年如一日的堅定;
而毀滅它,只需要一瞬間。
“上帝已死,上帝已死。上帝已死!哈哈哈,呵呵呵…”
他寫完後,每一個字母都蕩漾著不詳的紅光,它們變成鎖鏈,嚎叫著,怒吼著,爭先恐後的塞進他的胸膛,於是,血肉的心臟便被刻滿了褻瀆的字句。
愛德華一把揪下脖頸上戴著的一條十字架,受難基督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掌中被捏得扭曲變形。與此同時,一點黑紅色的血珠,從他額心的皮肉肌膚破出,仿佛有一根無形的手指,蘸著愛德華滲出的血,在他臉上畫了一道豎線,一道橫線。
黑紅色的橫線貫穿高聳的眉骨,而更長一些的豎線則從發際線的中心蔓延至高挺的鼻尖,勾畫完畢的剎那散發而出的不詳惡意,宛若地獄深處睜開的眼睛。
——墮落的逆十字。
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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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男人如果只抱著女兒離開,他有九成幾率躲過去,但他知道蘇妍作為擁有可怕攻擊性異能的覺醒者,本來剛剛失去母親心情極其不穩定,被那白癡女人一句話說炸了,這次不護住蘇泯的性命,她醒過神來發現只有這父女兩人還活著,自己的弟弟卻死了,指不定就發瘋殺光他們——蘇妍的異能實在強得離譜。
不得不說,中年男人很有先見之明。蘇妍徘徊在自我毀滅邊緣的絕望心情,在看見蘇泯的一瞬間,猛然解脫……她被這臟兮兮但十分溫暖的擁抱治愈了。
“對不起,我克制不住,竟然傷害了你……”
這一刻,蘇妍緊緊地摟著弟弟,簡直想哭。
“我沒事的。”蘇泯安慰的說,“吃一塹長一智,我相信哥哥以後肯定能克制住自己。”他抱了抱蘇妍,急促的說,“現在我們必須快點到達J市,遲則生變。”
蘇妍點點頭。她此刻什麽都不願再想,什麽白小雨、什麽無辜的路人、什麽喪屍、什麽母親的屍體……她只想死死地抓住現在!抓住未來!心靈失守帶來的後果實在太可怕了,尤其對於一個還無法完美掌控自己異能的覺醒者!
不能哭泣,不能悲痛,不能瘋狂!
否則,血管裏流淌著巖漿的蘇妍,會把自己變成堪比核彈的恐怖武器。
蘇妍帶著蘇泯回到車上,她深吸一口氣,盡量忘掉不久前發生在這裏的慘案,轉頭看向中年男人:“謝謝你救了我們,如果必要,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去J市,那裏是軍事基地,面臨重大災難時,國家會立刻將它變成堅不可摧的堡壘。”
中年男人想了想,搖搖頭:“抱歉,我還要找自己的親人……”
“沒什麽,既然如此,那就下次有機會再見吧。”蘇妍松了口氣,她對於同樣覺醒了異能的中年男人也非常警戒,即使他救了蘇泯——現在的蘇妍不想相信任何人,邀請同行的話也不過是“客氣”。她從車裏裝了半袋子巧克力和礦泉水,遞給中年男人,“你不願意一起走,那就收下這些食物吧。”
“謝謝。”這回中年男人沒有拒絕。雖然他並不是很需要,但收下食物表明他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,如果不收,蘇妍會認為他想挾恩圖報……
車子啟動,漸漸開遠了。
蘇妍心情沈重的開車行駛在馬路上.
這一路雖然偶有驚險,但都被蘇妍愈發強大的火系異能解決了。
碰見行人的第一時間,立刻警告,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警戒範圍,如果不聽,就跟喪屍一起燒死——此刻的蘇妍,已經不是那個為是否拋下仆人而猶豫的女人了。前幾次“驅逐”任務挖掘出了她內心的冷漠,在這規則崩潰的末日初期,她短時間內經歷了這麽多足以摧毀正常人神智的噩夢,蘇妍已經徹底為自己裹上冰冷堅硬的殼子。
他們緊趕慢趕,終於到達兩個城市交界線的地方時,蘇妍看見了軍隊。
間隔了三百米的距離,蘇妍也能察覺軍隊,這無疑是她實力的肯定——作為“異能”而非“身體”的覺醒者,蘇妍把自己鍛煉到了一種堪稱恐怖的地步。
她用火系異能淬煉身體,像把毒汁打進鋒利的匕首。
灼燒的疼痛在緩慢而堅定、無時無刻的流淌在她每一寸骨骼、每一條肌肉、每一根血管;內臟仿佛從血肉轉化為純粹能量一般,令蘇妍漸漸地胃口變少。
這痛苦改造著她的一切,仿佛鈍刀子割肉,倘若是平常人,絕對忍受不了這淩遲般慘烈的感覺,但蘇妍在“戒靈”那裏充分體會過變為沙塵的死寂、榨碎骨血的痛楚,所以,她可以毫不猶豫的調動自己儲存的異能,冷酷的繼續——在她發現自己身體可以進化的更完美時。
痛苦令她強大,令她堅定,令她暫時忘記失去親人的錐心之痛。
對待自己也這麽殘忍的蘇妍,獲得了與之等同的回報——現在的她,僅僅憑借肉/身,就能與覺醒了“身體”方面的進化者相媲美。
“哥哥,我們要不要跟他們交流?”一直乖巧懂事的蘇泯忽然道,他有些遲疑的盯著軍隊。深綠色軍裝,筆挺的姿態,淩厲的氣勢,手中握著槍械,目光犀利……這些軍人的賣相太好了。老百姓對軍人的信任刻入骨髓,此時第一反應就是上去相認,蘇泯自然不例外。
蘇妍平靜的盯著軍人幾秒,這時,那些訓練有素的兵已經發現了他們,分出一小隊,上前朝他們走來了。
“我們下去交涉,不要起任何沖突,如果他們抱有善意。”
蘇妍說,她心裏默念後半句沒說出的話:如果他們帶著惡意,那就魚死網破的殺出去!死也拖著他們一起!……蘇妍看見的,跟蘇泯截然不同;
——她看見了這些人極度的團結與極度的緊繃,略有損傷的團隊以及每個人都戰鬥過留下的硝煙味。這一百人裏面至少有十幾個異能者,再憑借軍事素養以及團隊配合,蘇妍就算是最強覺醒者,在“末日”初期也不可能比得過這些軍人!逃都逃不掉!更何況,她還帶著個毫無能力的蘇泯。
對比了雙方實力差距的蘇妍,立刻像個順從的良民一樣下了車,一邊舉起手示意無敵對之心,一邊將自己的槍遞過去——雖然裏面已經沒有子彈了,但這代表了一種臣服,一種配合。果然,軍人們緊繃嚴肅的臉上稍微露出一絲柔和。
“請不要緊張,我們是來救援民眾的。”
為首的一個年輕軍人柔聲道。他率先伸手表現友好,蘇妍不動聲色回應,兩人握了握手,蘇妍看起來放松了許多……至少外表看上去放松了許多。
政/府果然不會毫無作為。在末日突然降臨這猝不及防、最混亂的時間裏,能止住士兵滿心的歸家渴望,收束並快速派出人手,這才是應該有的手段啊!
“國家不會放棄任何希望,請放心。”年輕軍人再次道,他一臉正直。
末日第四天,政/府終於出手。
作者有話要說: 鋪墊了好久啊……_(:зゝ∠)_大家不要不理我啊,愛我嘛愛我嘛~!
☆、第 37 章
【77】
“多謝了。哦對,聽說J市情況穩定了?”
蘇妍露出感激模樣,她忽然想起什麽似得問道。
年輕軍人有些驚訝,這麽快得知J市情況的人,不是末日前家裏有背景,就是對事態具有極強的察覺性。他深深望她一眼,仍然回答了:“嗯,J市已經恢覆秩序了,現在國家正將那裏改造,急需用人的時候。你們能平安到達這裏,應該是‘覺醒者’吧?”這麽說著,軍人將目光投在蘇妍臉上,“異能?進化?”
——看來除了自己,還有很多人看見了網上自稱“重生者”的人的帖子。
“異能者,火系。”蘇妍聳肩,也不隱瞞。
軍人的目光火熱了許多:“小兄弟,你的能力不錯,如果願意,可以在J市登記加入‘雇傭兵’,為國家建設出一份力。”
“有機會的話,一定。”蘇妍點點頭,笑著回道。軍人也不再啰嗦,給兩人檢查一番,看沒有感染,就痛快放行了。他們與軍隊擦過,軍綠色浩浩蕩蕩的離開。蘇妍神色陰沈下來,她在這些天,除了虛與委蛇,已經沒有露出任何笑意了。
在軍隊的指路下,蘇妍用比料想中更快的速度到了J市。
她擡起頭望著眼前這座百年古城。
曾經繁華的痕跡已經消失了,不知道什麽時候,三十米高的城墻圍住了它。蘇妍極好的眼神能清楚看見城墻上巡邏警惕的士兵,她們坐著車來到差不多一百米之內的時候,有幾支槍口無聲瞄準了兩人,稍有不對,就會扣動扳機……而看那槍支的模樣,並非蘇妍熟悉的款式,想必在末日裏,槍械也隨之改裝進化,加大了威力。
“姓名,年齡,特長,居住時間,是否進化,什麽能力?”
門口哨崗負責記錄的人快速問出一系列問題,蘇妍與蘇泯挨個回答了,他點點頭,遞給兩人一張黑卡,一張白卡。黑卡屬於蘇妍,證明她異能者身份,白卡屬於蘇泯,證明他普通人的身份。
卡片晶瑩剔透,蘇妍咦了一聲——這好像是壓成形狀的喪屍腦晶?
把玩一會兒,他們走進城。
——並不是想象中的混亂與無序,恰恰相反,這裏帶著一種曾經從未有過的嚴謹規則。寬敞的道路上,破碎車輛與血跡已經清理幹凈,一頂頂排列整齊的帳篷樹立著,人跡罕至。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對軍容肅穆的巡邏隊來回走動,敏銳的目光監視著周遭即將發生的一切危機;更遠處,有幾個奇怪的建築矗立著,內墻壁上貼著各種標語,“相信國家相信政府”、“危難時刻眾志成城,帶領民眾度過難關”、“希望之火熊熊燃燒,不拋棄,不放棄”等等。
以及最中心一個相當醒目的“危急時刻規則序要”。
一,嚴禁搶劫、強/奸、殺人、偷竊。
二,嚴禁懶惰、不勞動、通敵賣國。
三,嚴禁宣傳邪教、蠱惑群眾、締結私人團體。
四,嚴禁……
看了看那格外通俗易懂的規則,蘇妍不禁感慨,國家果然不允許這種時候搞什麽階級分別、叢林法則之類的東西,直接進入強制“戰時計劃”時期,什麽食物換身體、普通人是覺醒者的奴隸更是絕不可能的!現在這種人心紊亂的時期,最重要的不是培養強者,而是穩定普通人。
不得不說,這樣的情況反而讓蘇妍安定起來。
他們四處張望著,一個年輕人從不遠處跑來,啪,行了個不怎麽標準的敬禮,笑嘻嘻的問:“你們好!新來的吧?歡迎歡迎。我是你們的領路人,也就是類似導游——韓澄朔。負責為你們普及,可別因為不知道規則被拘禁了!”
在他簡要快速的說了一些基礎問題。
J市現在已經統一叫“希望基地”了,每天有特別人員用播音裝置為全國人指路,每個普通人都要在規定時間工作,這裏已經建好了“蔬菜水果棚”、“稻米食物田”、“粗加工武器鋪”等等東西,保障所有人基本物質需求,國家會統一發放食物衣服之類的東西,每家每戶都住在帳篷裏。
覺醒者雖然比普通人更厲害,但給予的物質需求沒有差別,不服氣想搞風搞雨的話,每天街上的巡邏隊會教他做人——那些也都是貨真價實的“覺醒者”,攻防輔助一體,配合默契,一抓一個準兒,比曾經的警察牛叉百倍。
如果想要獲得更高的待遇,那就參軍,加入雇傭兵,每天希望城會發布各種任務,譬如尋找食物、救援特殊人員、搜索材料、抓捕獵殺變異動物等。一切按貢獻值算,手中的黑卡經過了國家“異能者”處理之後,成為了絕對公正的儲存器,可以用裏面的貢獻值購買需要的東西。
當然,如果私下進行一些不違法的交易交換,巡邏隊是不會管的。
韓澄朔滔滔不絕的講述著,蘇妍一邊暗中點頭,一邊覺得疑惑——國家的行動也太迅速了。這一切絕不可能是短短幾天內就能建成的。她忽然想起了那個為了更少的人被“末日”殺死而發布帖子的“重生者”,難道對方也為此出了力?
“……像你的弟弟,他還未成年吧?未成年會在國家課堂學習生存知識,一切物質需求由國家負擔。”韓澄朔的話題轉到了蘇泯身上,他帶著一絲驕傲昂揚道,“老弱病殘孕,國家都會負責,當然啦,現在特殊時期,夫妻之間必須分開,不能搞出‘人命’加重負擔,以後一切都走上正軌了,國家會開放生育的。”
韓澄朔明顯是天/朝的腦殘粉,看那一副狂熱而積極的姿態,很容易感染新來的、對世界充滿了絕望與悲痛的人。
蘇妍不覺得反感,她一顆心仿佛泡在了溫水裏,那些悲痛與絕望被蒙上了一層輕紗,變得朦朧不清……蘇妍曾經,也算是一個“憤青”啊。她即使對軍人抱有最高的警惕,對陌生人表達冷漠的拒絕,但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的天/朝人,她對自己祖國的熱愛絕不比其他任何人少。
令人慶幸的是,祖國沒有讓她失望。……不,應該說,給了她一個驚喜。
蘇妍看著井井有條的“希望城”,深吸一口氣。
“我想知道,能不能在這裏找人?”蘇妍還沒有忘記自己來J市的初衷,她認真的凝視著韓澄朔,並為自己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。韓澄朔爽朗的笑著:“當然!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成竹在胸,“我可是負責人員管理的啊!你找對了人。來,說吧,你要找誰?包在我身上!”
蘇妍頓了頓,緩緩道:“他叫蘇淩,是我的父親。末日剛剛開始的時候,他在S市的市中心,給我打電話,讓我們一家快點到希望城避難……”
還未說完,韓澄朔已經錯愕的瞪大眼:“誒、誒?!”
他目瞪口呆的盯著蘇妍。
“——你們,難道就是……蘇少將的兒子?”
這回,換蘇妍懵逼了:“蘇少將?”他身為商人毫無軍事背景的老爹,怎麽幾天不見,搖身一變,變成了什麽少將?
可別是認錯了人吧?
“雷系異能者蘇淩蘇少將,四十一歲,希望城第一批覺醒者,也是第一批建設者,因為能力出眾、功勞卓著,所以特提升為少將。還是主/席親自冊封的呢。”韓澄朔一臉吃驚,盯著蘇妍不放,“那可是我男神啊!竟然是你爹?……嗯,仔細看看,你們父子倆鼻子眼睛輪廓真的很像呢。蘇少將也拜托我關註一下你們,如果有消息一定要通知他……簡直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啊!”
“……等一等。”蘇妍回過神,跟蘇泯對視一眼,從對方眼中均看見了狂喜,不過蘇妍經歷了這麽多事情,還是很謹慎的,“你有沒有他的照片?我想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父親。哦,不是懷疑你,主要他忽然變成了少將,有點不真實。”
“理解理解!”韓澄朔變得更熱情了,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沓撲克牌,撲克牌上不是花色,而是各種真人照片,後面還有詳細資料。這種撲克牌一般在末日前用在捕捉逃跑嫌疑犯上,讓民眾在玩樂的時候順便記住他們的臉,現在則成了認人的東西……“這就是蘇少將!你看!”
蘇妍仔細一看,不禁眼圈發紅。
英俊冷厲、高大挺拔、嚴肅沈穩……真的是,父親啊。
爸爸沒事實在是,太好了——太好了。
蘇妍終於熱淚盈眶。
☆、第 38 章
【78】
突然露出的脆弱,讓蘇泯輕輕握住了蘇妍的手。
她醒過神,抹了一把淚水,恢覆沈靜神色,只是帶著幾分激動的餘韻,朝韓澄朔深深鞠躬:“麻煩你,請帶我過去,讓我見見他。”韓澄朔連忙側開身躲避這個鄭重其事的敬禮:“呃!這是我的職責,請不必這麽……嗯……嚴肅。”
“而且,現在是工作時間,嗯……蘇少將前幾天剛領了一個救援任務,現在還是出去執行的時候,差不多今天下午就能回來了,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一會兒,我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你!”韓澄朔試探著說,蘇妍下意識露出幾分失落,但很快收斂,“……沒關系,我已經等了那麽久,不差這一會兒。”
韓澄朔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。”他撓了撓頭,“你們是覺醒者吧?現在這個時間要不要去做個覺醒測試?看看自己等級多少,以後要接任務也會方便很多。”
“聽你的,我不怎麽懂這些。”蘇妍從善如流。
“好!那走吧,讓我看看你的覺醒能力。”韓澄朔一臉期待的說,“雖然作為普通人,我沒有什麽特殊功能,但看著別人裝/逼還是很有意思的嘛!哈哈!”
看出蘇妍的警惕消失大半,放松了心神,韓澄朔就打蛇隨棍兒的開了個玩笑,帶著兩人走了幾分鐘,進入一棟用特殊材料鑄造的黑色建築。
“覺醒者測試。”韓澄朔示意蘇妍刷了一下自己的黑卡。
那個門口站著的人手中,巴掌大小平平無奇的金屬測試器,滴,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。對方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將兩人迎入其中——這是個格外空曠的大廳,天花板與地板都是奇怪的黑色石材,靠近墻壁邊緣的地方豎立著一根根畫了圓圈套圓圈的靶心。大廳裏已經有了兩三個人,背對著他們交談什麽。
“用最強的攻擊,攻擊靶心。”韓澄朔微笑,“別擔憂威力太大搞壞這裏。”
蘇妍點點頭,也不矯情。她集中精神,瞬間,一個濃縮到極致的純金色乒乓球大小的火球出現在空中,將四周的空氣抽了個幹幹凈凈,溢散而出的一絲灼熱讓旁邊的人不禁後退幾步。蘇妍擡起手,輕輕一揮——
“轟!!!”
仿佛一個可怕的ntr高倍炸彈炸開,火球擊中靶心的剎那,灼熱到極致的氣流爆裂開來,火焰席卷了半個大廳,整個建築搖搖欲墜,但值得慶幸的是,負責鑄造的特殊黑石似乎是某種吸收非物理攻擊的東西,將原本比這大十倍的威力縮小到此時的程度,蘇妍也有意識的控制了攻擊範圍,護住幾個在場的人。
……但她異能的強大與恐怖,依然深深烙印在了幾人心頭。
“我、我去!”韓澄朔瞠目結舌,眼珠子都要瞪出來,看怪物似得盯著蘇妍,“你真是剛剛覺醒的異能?我見過不下三位數的異能者,沒有任何一個能跟你相提並論!你簡直像覆仇者聯盟裏無敵的浩克!當之無愧的最強異能者!”
“謝謝。”蘇妍禮貌的點點頭,深吸一口氣,將空中危險游離的火原子重新吸收掉,頓時,所有人都像解決了壓在肩頭的危險一般,松了口氣。
“啪啪啪!”一陣清脆的鼓掌聲,蘇妍扭頭,看見剛才忽視掉的談話的三人,已經直直朝他們走來。為首那個神色憔悴,身材高大,體型健壯,面容帶著些許和藹的中年人,尤其的眼熟。蘇妍皺眉盯了幾秒,猛地認出這竟是天/朝/主/席!
蘇妍驚詫的睜大雙眼:“呃……主席?”
“已經不是啦,現在我只是個領路人。”中年男子溫和的回答,伸手跟蘇妍握手,作為天/朝人,蘇妍非常欽佩這位真心實意為人民辦事的領導者,她的心裏多出一抹受寵若驚,卻也沒怎麽失態,只是有些興奮。
“相當強大的異能。”中年人跟蘇妍寒暄兩句,進入了正題,“國家歡迎你,國家感激你。蘇先生,你的能力,毫不誇張的說,已經是‘最強’了。”他稍微沈吟,“這個程度的異能,您能釋放幾次?”
“三次。”蘇妍並無隱瞞。
中年人欣喜的點點頭:“非常厲害!這已經是第五級了吧!”
韓澄朔在旁邊小聲解釋,覺醒者以進化的程度高低分為一到十級,以前最高的是某位冰系覺醒者的‘第四級’,而她的異能又比第四級威力高得多,於是,現在作為希望城最強異能者的蘇妍,是進入‘第五級’的第一人。
蘇妍感到驚訝,她知道自己的異能強大,但沒想到……強成這樣。不過轉念想一想,自己為了變得更強,淬煉自己,每時每刻忍受著痛苦,也就釋然了。
韓澄朔忽然“咦”了一聲,他的白卡散發著一陣柔和光芒。
“蘇妍!蘇少將回來啦!”他比蘇妍還喜笑顏開,雀躍道,急慌慌的拉著蘇妍就要走。這時蘇妍也顧不得自己曾經崇拜的中年人了,立刻跟著離開。中年人停了說話,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,只是非常體諒的微微一笑,像個慈祥的長者。
蘇妍問了父親在哪兒,她沖出去,迎上了那道冷厲的身影。
“爸……”蘇妍微微顫抖著,哽咽道。
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,摸了摸她的頭發。渾身帶著商人精英味道不同的,血與火的風塵仆仆的氣息。蘇淩對身邊跟著的同伴點頭示意,這些人也看過不少分離家人見面的場景,很識趣的散開了,讓蘇淩領著蘇妍進入他的辦公署。
看見父親時,蘇妍胸腔裏仿佛有個寂滅無聲的火山,慢慢地、慢慢地蘇醒了。
她對父親罕見的沈默著,眼圈卻漸漸紅了。
“兒子,我知道你會沒事,你一直做得很好。”蘇淩罕見的溫和道。
聽到這話,一直強撐著表情的蘇妍,忽然……崩潰了。
“我——不——我是——我是個廢物!”
她淚如雨下。
一直壓抑,一直沈默,一直自欺欺人,一直用痛苦折磨自己,一直假裝遺忘的蘇妍,痛苦的癱軟在地,伏跪著,宛如罪大惡極的囚徒。
所有的悲痛與絕望,在這一刻,在父親面前,徹徹底底的,爆發出來。
“我是個廢物啊——”
“母親她……我沒有保護好她!我看著她死去!在我面前——!”
絕望的嗚咽與歇斯底裏的哭泣,在辦公署回蕩著。
楞楞的站在原地,向來胸有成竹的父親也沈默下來,眼睛有些濕潤了。
……蘇淩碰了碰蘇妍的肩膀。
他彎下腰,削薄的唇微微抿起,平素冷淡的目光帶著些許迷茫,但被痛苦與自責深深壓低頭顱的蘇妍,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閃而過的神色。
“不,這不是你的錯。”蘇淩沈默良久,才輕輕道,“這是,我的錯。”
☆、第 39 章
【79】
身為父親,這個家的頂梁柱,在遇見危機的第一時間,蘇淩沒能立刻趕回去,保護自己的妻兒,反倒用自欺欺人的僥幸心態,將屬於自己的責任推給剛剛成年的兒子。
孤身一人,輕輕松松的整合部下,在J市利用自己的人脈與能力,不著痕跡的爭權奪勢,為自己的形象塗抹亮麗的金粉。甚至為了在失去一切的情況下爭一口氣,分明聽說了蘇妍的蹤跡,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,任由他們穿梭危險的城市。
……根本不是蘇妍的錯。
是他自己,是不負責任的父親,是蘇淩這個貪婪的鬣狗,為了搶奪/權利的腐肉而拋棄了他們。然後在蘇妍遇見自己,欣喜若狂又痛苦絕望的自責之時,用強大而溫和的姿態包容他……接著呢?蘇淩嘲弄的對自己笑了一下。
接著,蘇妍就會徹底的信服他,依賴他,一邊自責愧疚著,一邊作為父親的犬馬一心一意拱衛他——用那最強的異能與無畏的心靈。
真是卑鄙無恥的商人啊。
連自己的家人都算計的這麽清清楚楚。
可恥啊……對自己的痛恨如同烙鐵,深深印在蘇淩的胸膛之上,宛如一個無形的枷鎖,一個自私與欺詐惡魔的奴隸印記,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洗不去的汙點。
“我應該保護你們的。我卻什麽都沒做。
然而現在,拼命保護了母親與弟弟,忍受著煎熬,卻又勇敢承擔了本不屬於你的責任,並為此深深痛苦的蘇妍,我的兒子……你讓我,感到羞愧。
對不起。我愛你們,卻沒有保護好你們。”
蘇淩隱忍著心中劇烈的痛楚,他愛他的妻子,愛他的家庭,以為自己可以為了保護他們而奉獻一切。認為自己並沒有那麽註重權利與欲/望。
他本以為,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,一個合格的丈夫。
然而!蘇淩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!
一個害怕失去權利,害怕被無視,害怕無法掌控一切的膽小鬼!為此寧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——啊,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,可以替我分擔本屬於我的責任了,我可以拋下會妨礙自己奪/權的親情了!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為人民辦事,取得他們的信任,接著用這純潔的信任換取“末日”重建後更高的利益了!
可恥啊!你這個膽小鬼!
“所以,對不起的人,應該是我啊。”蘇淩說著,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【80】
天/朝居住的外國人並不稀少,但末日來臨的那一刻,所有基地都拒絕外國人進入。現在的關鍵時期,誰還管什麽國際友好之類的面子情,多放進來一個外國人就是多一份被他國竊取重要情報的可能,甚至國外那些天/朝同胞們,國家都打算放棄他們了。
愛德華是一個英國人,來天/朝旅游,但一來之後,再也回不去了。
海關港口徹底封鎖,不被接納,不懂漢語,對於愛德華來說,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——更糟糕的是,他為了散心而帶出來的年邁父親,因體質原因,在那一夜感染了病毒後,變成喪屍,並且險些咬死自己。
愛德華用一把鋒利的消防斧,砍碎了父親的腦袋。
他躲在房車裏,絕望的捂住頭。金發被鮮血染成骯臟的顏色,湛藍雙眼中流露而出的脆弱感情,讓他像站在即將破碎的薄冰上蹣跚而行的旅人,稍有不慎,萬劫不覆。愛德華很絕望,他第一時間給英國打了電話,然而可怕的是,全世界都亂成了一鍋粥。
日本已自成體系的黑幫早就攻占了政府,天/皇被一刀剁死,在那些骨子裏藏著殘忍冷血的人民身上,所有可怕的事情都變得隨處可見;
美國的自由與槍械不監管,讓所有人變得極度緊張而瘋狂易怒,隨處可見被炸死的斷肢與互相射擊的人,死亡者更多的竟然是死在槍管下,而非喪屍之口;
俄羅斯的廣袤土地與稀少人群讓他們大部分獲得了喘息時機,然而太多的野生動物變異而成的蠻荒野獸,那恐怖的殺傷力比幾千個喪屍更加可怕;
意大利,澳大利亞,格陵蘭……
世界,亂套了。
在這樣鮮明而血腥的對比之下,愛德華所在的天/朝竟然成了最平和的地方,說句不好聽的,政/府也僅僅是排斥他們而不是見了就殺。要知道韓國已經在此時被朝鮮撕開了防禦,這種時刻還不團結而是先幹掉宿敵的國家,簡直比流星還稀少——而那些仇視外人的野蠻窮鬼對外國人殺無赦。
愛德華徹底陷入了自我否定與痛苦之中。
他是虔誠的基督教徒,堅信死後會上天堂,但是同為教徒的父親卻沒有被上帝垂憐,這讓愛德華不得不為了自保,親手殺死那從小疼愛他備至的父親。
“為什麽……主啊,您已經拋棄了您的羔羊嗎?”
愛德華呢喃著,顫抖著,哭泣著。
他從細微悲傷的嗚咽詢問,變成了狂怒抗拒的叱罵吼叫,淚水從清澈眼睛流下,雙目中毫無遮攔的痛楚與仇恨凝聚的怒火,便如同要溢散而出。
那是質疑、是否定、是不解、是褻瀆!
“……我聽您發命在地,地便抖顫。您說萬物終有歸時,於是永久的山崩裂,長存的嶺塌陷。那西方的罪民聽見您的呼喝,身體便要戰戰兢兢。因為他們畏懼長眠,厭憎告死的烏鴉。於是天使便發怒,牠們嘴唇發顫,骨中朽爛——”
周邊一群群帶著屍臭與腐爛氣味的喪屍,朝房車裏瑟瑟發抖的愛德華伸出被蟲蟻蛀爛了般漆黑的手指。斷臂與破碎的指甲,從腹腔殘忍拉扯而出的殘破腸子,剃掉的膝蓋骨,斑駁密布如下了一場暴雨而濺滿了整個世界的鮮血。
短暫的沈寂後,金發男人挺起胸膛,繃直脊背,高昂頭顱。
他的目光宛若瞥見了上帝榮光般狂熱,神情卻扭曲如厲鬼,嘴角牽扯著拼命揚起,仿佛有一只鉤子勾住了嘴角的皮肉,要將他的臉橫著兇殘的撕開。
“上帝,已死。”
金發的男人溫柔的呢喃著,他毫不猶豫割開自己的手腕,深深一刀,血管中被心臟擠壓著的熱血就噴湧而出。那鮮血卻並不像其他自殺者一樣噴濺,而是活了一般,纏繞在愛德華的手指上,讓他蘸著自己的血,在房車的地板寫滿了猩紅的褻瀆之言:對神的憎恨,對上帝的辱罵,對這個世界的狂妄……
信仰的建立與穩固,需要數十年如一日的堅定;
而毀滅它,只需要一瞬間。
“上帝已死,上帝已死。上帝已死!哈哈哈,呵呵呵…”
他寫完後,每一個字母都蕩漾著不詳的紅光,它們變成鎖鏈,嚎叫著,怒吼著,爭先恐後的塞進他的胸膛,於是,血肉的心臟便被刻滿了褻瀆的字句。
愛德華一把揪下脖頸上戴著的一條十字架,受難基督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掌中被捏得扭曲變形。與此同時,一點黑紅色的血珠,從他額心的皮肉肌膚破出,仿佛有一根無形的手指,蘸著愛德華滲出的血,在他臉上畫了一道豎線,一道橫線。
黑紅色的橫線貫穿高聳的眉骨,而更長一些的豎線則從發際線的中心蔓延至高挺的鼻尖,勾畫完畢的剎那散發而出的不詳惡意,宛若地獄深處睜開的眼睛。
——墮落的逆十字。
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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